來源:搜狐讀書 作者:柯南·道爾 2010-08-04 13:18:12
福爾摩斯探案全集:恐怖谷 第一部伯爾斯通的悲劇-五 劇中人
我們重新回到屋里時,懷特·梅森問道:“你們對書房要檢查的地方,都檢查完了嗎?”
“暫時就算完了,"警官麥克唐納回答道,福爾摩斯也點了點頭。
“那么,現(xiàn)在你們愿意聽聽莊園里一些人的證詞嗎?我們就利用這間餐室吧,艾姆斯,請你先來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。”
管家的敘述簡單、明了,給人一種誠實可靠的印象。他還是在五年前道格拉斯先生剛到伯爾斯通時受雇的。他知道道格拉斯先生是一個很有錢的紳士,是在美洲致富的。
道格拉斯先生是一位和藹可親、善于體貼人的主人——或許艾姆斯對這個不完全習(xí)慣,不過,一個人不能事事具備。他從來沒見過道格拉斯先生有過什么驚恐的跡象,相反,道格拉斯先生是他所見過的最大膽的人。道格拉斯先生之所以叫人每晚把吊橋拉起,只是因為這是古老莊園的古老的習(xí)俗,道格拉斯先生喜歡把這種古老的習(xí)俗保持下去。道格拉斯先生很少到倫敦去,也難得離開村子,不過,在被害的頭一天,曾到滕布里奇韋爾斯市去買過東西。那天,艾姆斯發(fā)現(xiàn)道格拉斯先生有些坐臥不安,情緒激動,看來他是一反往常,變得性情急躁,容易發(fā)火。發(fā)案那天晚上,艾姆斯還沒有就寢,正在房后面的餐具室里收拾銀器,忽然聽到鈴聲大作。他沒有聽到槍聲,因為餐具室和廚房在莊園的最后面,中間還隔著幾重關(guān)著的門和一條長廊,所以確實很難聽到。艾倫太太也因為聽到急促的鈴聲,趕忙跑出來,他們就一起跑到前廳。他們跑到樓下時,艾姆斯看到道格拉斯太太正從樓梯上走下來。不,她走得并不急,艾姆斯覺得,道格拉斯太太并不顯得特別驚慌。她一到樓下,巴克先生就從書房里沖了出來,他極力阻攔道格拉斯太太,央求她回到樓上去。
“看在上帝面上,你快回自己房里去吧!"巴克先生喊道,“可憐的杰克已經(jīng)死了,你也無能為力了?丛谏系勖嫔,快①回去吧!”
巴克先生勸說了一會兒,道格拉斯太太就回到樓上去了。她既沒有尖叫,也沒有大喊大鬧。女管家艾倫太太陪她上了樓,一起留在臥室里。艾姆斯和巴克先生回到書房,他們所看①杰克為約翰的愛稱,死者的全名為約翰·道格拉斯。——譯者注到的屋內(nèi)一切情況,完全和警署來人所看到的一樣。那時燭光已經(jīng)熄滅了,可是油燈還點著呢。他們從窗里向外望,但那天晚上非常黑,什么東西也看不見,聽不到。后來他們奔到大廳,艾姆斯在這里搖動卷揚機放下吊橋,巴克先生就匆匆地趕到警署去了。
這就是管家艾姆斯的簡要證詞。
女管家艾倫太太的說法,充其量也不過是進一步證實了與她共事的男管家的證詞。
女管家的臥室到前廳比到艾姆斯收拾銀器的餐具室要近一些,她正準備睡覺,忽聽一陣鈴聲大作。她有點兒耳聾,所以沒有聽到槍聲,不過,無論如何,書房是離得很遠的。
她記得聽到一種聲響,她把它當(dāng)作砰的一下關(guān)門聲。這還是早得多的事,至少在鈴響半小時以前。在艾姆斯跑到前廳時,她是同艾姆斯一起去的。她看到巴克先生從書房出來,臉色蒼白,神情激動。巴克先生看到道格拉斯夫人下樓,就截住了她,勸她轉(zhuǎn)回樓上。
道格拉斯夫人答了話,但聽不見她都說了些什么。
“扶她上去,陪著她,"巴克先生對艾倫太太說道。
所以艾倫太太把道格拉斯夫人扶到臥室,并竭力安慰她。道格拉斯夫人大受驚恐,渾身發(fā)抖,但也沒有表示要再下樓去。她只是穿著睡衣,雙手抱著頭,坐在臥室壁爐旁邊。艾倫太太幾乎整晚都陪著她。至于其他仆人,都已入睡了,不曾受到驚恐,直到警察到來之前,他們才知道出了事。他們都住在莊園最后面的地方,所以多半也聽不到什么聲音。
至于女管家艾倫太太,她除了悲傷和吃驚以外,在盤問中一點也沒有補充出什么新情況。
艾倫太太說完,塞西爾·巴克先生作為目擊者,接著講述了當(dāng)時的情況。至于那晚發(fā)生的事情,除了他已經(jīng)告訴警察的以外,補充的情況非常少。他個人確信,兇手是從窗戶逃走的。他的意見是,窗臺上的血跡就是這一論點的確鑿證據(jù)。此外,因為吊橋已經(jīng)拉起來,也沒有其他方法可以逃走。但他卻不能解釋刺客的情況是怎樣的,假如自行車確實是刺客的,為什么他不騎走呢?刺客不可能淹死在護城河里,因為河水沒有超過三英尺深的地方。
巴克先生認為,關(guān)于兇手,他有一種非常明確的看法。道格拉斯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,對他以前的生活,有些部分他從來不曾對人講過。他還非常年輕時,就從愛爾蘭移居到美洲了。他的景況日漸富裕,巴克是在加利福尼亞州和他初次相識,他們便合伙在該州一個叫做貝尼托坎營的地方經(jīng)營礦業(yè)。事業(yè)很成功,不料道格拉斯突然把它變賣,動身到英國來了。那時他正在鰥居。巴克隨后也把產(chǎn)業(yè)變賣了,遷到倫敦來住。于是他們的友誼又重新恢復(fù)起來。道格拉斯給他的印象是:總有一種迫在眉睫的危險在威脅著他。道格拉斯突然離開加利福尼亞,在英國這么平靜的地方租下房子,巴克先生一直認為都與這種危險有關(guān)。巴克先生料想一定有個什么秘密團體,或是說一個決不饒人的組織,一直在追蹤道格拉斯,不把他殺死誓不罷休。盡管道格拉斯從來沒講過那是一種什么團體,也沒講過怎樣得罪了他們,但道格拉斯的只言片語使巴克產(chǎn)生了上述想法。他僅能推測這張卡片上的字一定和那個秘密團體有些關(guān)系。
“你在加利福尼亞和道格拉斯一起住了多長時間?"警官麥克唐納問道。
“一共五年。”
“你說,他是一個單身漢嗎?”
“那時他是個鰥夫。”
“你可曾聽說他前妻的來歷嗎?”
“沒有,我只記得他說過她是德國血統(tǒng),我也看到過她的像片,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。就在我和道格拉斯結(jié)識的前一年,她得傷寒病死去了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道格拉斯過去和美國的某一地區(qū)有密切關(guān)系?”
“我聽他講過芝加哥。他對這個城市很熱悉,并且在那里作過事。我聽他講過產(chǎn)煤和產(chǎn)鐵的一些地區(qū)。他生前周游過很多地方。”
“他是政治家嗎?這個秘密團體和政治有關(guān)系嗎?”
“不,他根本不關(guān)心政治。”
“你可認為他做過犯罪的事么?”
“恰恰相反,在我一生里,從來沒遇到過象他這樣正直的人。”
“他在加利福尼亞州時,生活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嗎?”
“他最喜歡到山里來,來我們的礦區(qū)工作。他總是盡可能不到生人多的地方去。所以我才首先想到有人在追蹤他。后來,當(dāng)他那么突然地離開那里到歐洲去,我愈發(fā)相信是這么回事了。我相信他曾經(jīng)接到某種警告。在他走后的一星期里,曾有五六個人向我打聽過他的行蹤。”
“是些什么人呢?”
“嗯,是一群看來非常冷酷無情的人。他們來到礦區(qū),打聽道格拉斯在什么地方。我告訴他們說,他已經(jīng)到歐洲去了,我也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。不難看出,他們對他不懷好意。”
“這些人是美國人,也是加利福尼亞人吧?”
“這個,對于加利福尼亞人,我不太了解。但他們確實都是美國人,不過他們不是礦工。我不知道他們是些什么人,只巴不得他們快點走開。”
“那是六年以前的事吧?”
“將近七年了。”
“這么說,你們在加利福尼亞一起住了五年,所以,這樁事不是至少有十一年了么?”
“是這樣。”
“其中一定有不共戴天的冤仇,隔了這么長的時間,還不能忘懷。形成冤仇的原因看來決不是小事。”
“我以為這就是道格拉斯一生中的隱患,使他永遠難以忘懷。”
“不過,一個人大難臨頭,而且知道是怎樣的危難,你想,他哪有不求警察保護的道理呢?”
“也許這種危險是別人無法保護他的。有一件事你們應(yīng)當(dāng)知道。他出門總是帶著武器的。他的手槍從來不離開他的衣袋。但是,不幸的是,昨晚他只穿著睡衣,把手槍留在臥室里了。我猜想,他一定以為吊橋一拉起來,他就安全了。”
麥克唐納說道:“我希望再把年代弄清楚些。道格拉斯離開加利福尼亞州整六年了。
你不是在第二年就隨之而來了嗎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他再婚已經(jīng)有五年了。你一定是在他結(jié)婚前后那年回來的吧。”
“大約在他結(jié)婚前一個月。我還是他的男儐相呢。”
“道格拉斯夫人結(jié)婚以前,你認識她嗎?”
“不,我不認識她。我離開英國已經(jīng)有十年了。”
“可是從那以后,你常常和她見面吧?”
巴克嚴肅地望著那個偵探。
“從那時期,我常常和她見面,"巴克回答道,“至于我和她見面,那是因為你不可能去拜訪一個朋友,而不認識他的妻子。假使你想象其中有什么牽連……”
“巴克先生,我什么也沒有想象。凡是與這案件有關(guān)的每一件事,我都有責(zé)任查問。
不過,我不打算冒犯你。”
“有些責(zé)問就是無禮的,"巴克怒氣沖沖地答道。
“這只不過是我們需要了解一些事實,弄清這些事實對你和大家都有好處。你和道格拉斯夫人的友情,道格拉斯先生完全贊成嗎?”
巴克臉色更加蒼白,兩只有力的大手痙攣似地緊握在一起。
“你沒有權(quán)力問這樣的問題!"他大聲喊道,“這和你所調(diào)查的事情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”
“我一定要提這個問題。”
“那么,我拒絕回答。”
“你可以拒絕回答,不過你要知道,你拒絕回答本身就是回答,因為你如果沒有需要隱瞞的事,你就不會拒絕回答了。”
巴克繃著臉站了一會兒,那雙濃重的黑眉皺起來,苦思不已。然后他又微笑著抬起頭來說道:“嗯,不管怎么說,我想諸位先生們畢竟是在執(zhí)行公事。我沒有權(quán)力從中阻梗。我只想請求你們不要讓這件事再去煩擾道格拉斯夫人了,因為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夠受的了。
我可以告訴你們,可憐的道格拉斯就是有一個缺點,就是他的嫉妒心。他對我非常友愛——沒有人對朋友比他對我更友愛了。他對妻子的愛情也非常專一。他愿意叫我到這里來,并且經(jīng)常派人去找我來?墒侨绻钠拮雍臀乙黄鹫勗捇蚴俏液退拮又g好象有些互相同情的時候,他就會大發(fā)醋勁,勃然大怒,馬上說出最粗野的話來。我曾不止一次為此發(fā)誓不再到這里來?墒鞘潞笏纸o我寫信,向我表示懺悔,哀求我,我也只好不計較這些了。不過,先生們,你們可以聽我說一句結(jié)論性的話,那就是,天下再也沒有象道格拉斯夫人這樣愛丈夫、忠誠于丈夫的妻子;我還敢說,天下也沒有比我更忠誠的朋友了。”
話說得熱情洋溢、感情真摯,然而警官麥克唐納還是沒有轉(zhuǎn)移話題,他問道:“你知道死者的結(jié)婚戒指被人從手指上取走了吧?”
“看來象是這樣,"巴克說道。
“你說'看來象'是什么意思?你知道這是事實啊。”
巴克這時看來有些驚惶不安和猶豫不決。他說道:“我說'看來象',意思是,說不定是他自己把戒指取下來的呢。”
“事實是戒指既然已經(jīng)不見了,不管是什么人取下的,任何人都會由此想到一個問題:這婚姻和這樁慘案會不會有什么聯(lián)系呢?”
巴克聳了聳他那寬闊的肩膀。
“我不能硬說它使人想起什么,"巴克答道,“可是如果你暗示:這件事不管是什么理由,可能反映出不利于道格拉斯夫人名譽的問題的話,"一瞬間,他雙目燃起了怒火,然后他顯然是拚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,“那么,你們的思路就算是引入歧途了。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。”
“我想,現(xiàn)在我沒有什么事要問你了,"麥克唐納冷冷地說道。
“還有一個小問題。"歇洛克·福爾摩斯提問道,“當(dāng)你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,桌上只是點著一支蠟燭,是嗎?”
“對,是這樣。”
“你就從燭光中看到了發(fā)生的可怕事情嗎?”
“不錯。”
“你就馬上按鈴求援了嗎?”
“對。”
“他們來得非常快嗎?”
“大概在一分鐘之內(nèi)就都來了。”
“可是他們來到的時候,看到蠟燭已經(jīng)熄滅,油燈已經(jīng)點上,這似乎有點奇怪吧。”
巴克又現(xiàn)出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。
“福爾摩斯先生,我看不出這有什么奇怪的,"停了一下,他才答道,“蠟燭光很暗,我首先想到的是讓屋子更亮一些。正好這燈就在桌子上,所以我就把燈點上了。”
“你把蠟燭吹滅的嗎?”
“是的。”
福爾摩斯沒有再提什么問題。巴克不慌不忙地看了我們每個人一眼,轉(zhuǎn)身走出去。
我覺得,他的行動似乎反映著對立情緒。
警官麥克唐納派人給道格拉斯夫人送去一張紙條,大意是說,他將到她臥室去拜訪,可是她回答說,她要在餐室中會見我們。她現(xiàn)在走進來了,是個年方三十、身材頎長、容貌秀美的女子,沉默寡言,極為冷靜沉著。我本以為她一定悲慘不安、心煩意亂,誰知卻完全不是那樣。她確實面色蒼白而瘦削,正象一個受過極大震驚的人一樣,可是她的舉止卻鎮(zhèn)靜自若,她那纖秀的手扶在桌上,和我的手一樣,一點也沒有顫抖。她那一雙悲傷、哀怨的眼睛,帶著異常探詢的眼光掃視了我們大家一眼。她那探詢的目光突然轉(zhuǎn)化成出豈不意的話語,問道:“你們可有什么發(fā)現(xiàn)么?”
這難道是我的想象么?為什么她發(fā)問的時候帶著驚恐,而不是希望的口氣呢?
“道格拉斯夫人,我們已經(jīng)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,"麥克唐納說道,“你盡可放心,我們不會忽略什么的。”
“請不要吝惜金錢,"她毫無表情、心平氣和地說道,“我要求你們盡一切力量去查清。”
“或許你能告訴我們有助于查清這件案子的事吧?”
“恐怕說不好,但我所知道的一切,都可以告訴你們。”
“我們聽塞西爾·巴克先生說你實際上沒有看到,也就是說,你并沒有到發(fā)生慘案的屋子里面去,對嗎?”
“沒有去,巴克讓我回到樓上去了。他懇求我回到我的臥室去。”
“確實是這樣,你聽到了槍聲,而且馬上就下樓了。”
“我穿上睡衣就下樓了。”
“從你聽到槍聲,到巴克先生在樓下阻攔你,中間隔了多少時候?”
“大約有兩分鐘吧,在這樣的時刻是很難計算時間的。巴克先生懇求我不要前去。他說我是無能為力的。后來,女管家艾倫太太就把我扶回樓上了。這真象是一場可怕的惡夢。”
“你能不能大體上告訴我們,你丈夫下樓多久你就聽到了槍聲?”
“不,我說不清楚。因為他是從更衣室下樓的,我沒有聽到他走出去。因為他怕失火,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在莊園里繞一圈。我只知道他唯一害怕的東西就是火災(zāi)。”
“道格拉斯夫人,這正是我想要談到的問題。你和你丈夫是在英國才認識的,對不對?”
“對,我們已經(jīng)結(jié)婚五年了。”
“你聽到他講過在美洲發(fā)生過什么危及到他的事嗎?”
道格拉斯夫人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才答道,“對,我總覺得有一種危險在時刻威脅著他,但他不肯與我商量。這并不是因為他不信任我,順便說一句,我們夫妻一向無比恩愛,推心置腹,而是因為他不想叫我擔(dān)驚受怕。他認為如果我知道了一切,就會驚惶不安。所以他就不聲不響了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?”
道格拉斯夫人臉上掠過一絲笑容,說道:“做丈夫的一生保守著秘密,而熱愛著他的女人卻一點也覺察不出,這可能嗎?我是從許多方面知道的:從他避而不談他在美洲生活的某些片段;從他采取的某些防范措施;從他偶爾流露出來的某些言語;從他注視某些不速之客的方式。我可以完全肯定,他有一些有勢力的仇人,他確知他們正在追蹤他,所以他總是在防備著他們。因為我深信這點,所以這幾年來,只要他回來得比預(yù)料得晚,我就非常驚恐。”
“我可以問一句嗎?"福爾摩斯說道,“哪些話引起你注意呢?”
“'恐怖谷',"婦人回答道,“這就是我追問他時,他用的詞兒。他說:‘我一直身陷"恐怖谷"中,至今也無從擺脫。''難道我們就永遠擺脫不開這"恐怖谷"了嗎?'我看到他更失常時曾這樣問過他。他回答說,'有時我想,我們永遠也擺脫不了啦。'”
“你想必問過他,‘恐怖谷'是什么意思吧?”
“我問過他,可是他一聽就臉色陰沉,連連搖頭說:‘我們兩個人中有一個處于它的魔影籠罩之下,這就夠糟糕的了。''但愿上帝保佑,這不會落到你的頭上。'這一定是有某一個真正的山谷,他曾在那里住過,而且在那里曾有一些可怕的事情在他身上發(fā)生——這一點,我敢肯定——其它我就再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告訴你們的了。”
“他從沒有提過什么人的名字嗎?”
“提到過的。三年前,他打獵時出了點意外,在發(fā)燒中,曾經(jīng)說過胡話。我記得他不斷說起一個名字,他說的時候,很是憤怒,而且有些恐怖。這人的名字是麥金蒂——身主麥金蒂。后來他病好了,我問他,身主麥金蒂是誰,他主管誰的身體?他哈哈一笑回答說,‘謝天謝地,他可不管我的身體。'我從他那里得到的全部情況也就是這些了。
不過,身主麥金蒂和'恐怖谷'之間一定是有關(guān)系的。”
“還有一點,"警官麥克唐納說道,“你是在倫敦一家公寓里和道格拉斯先生相識的,并且在那兒和他訂的婚,是嗎?關(guān)于你們的婚事,有什么戀愛過程,有什么秘密的或是神秘的事嗎?”
“戀愛過程是有的,總是要有戀愛過程的?墒菦]有什么神秘的。”
“他沒有情敵嗎?”
“沒有,那時我根本還沒有男朋友。”
“你當(dāng)然聽說過,他的結(jié)婚戒指被人拿走了。這件事和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嗎?假定是他過去生活里的仇人追蹤到這里并下了毒手,那么,把他的結(jié)婚戒指拿走的原因可能是什么呢?”
一瞬間,我敢說道格拉斯夫人唇邊掠過一絲微笑。
“這我實在說不上,"她回答道,“這可實在是一件非常離奇古怪的事。”
“好,我們不再多耽誤你了,在這樣的時刻來打擾你,我們很是抱歉,"麥克唐納說道,“當(dāng)然,還有一些其它問題,以后遇到時,我們再來問你吧。”
她站了起來。我看到,象剛才一樣,她又用輕捷而帶有疑問的眼光掃視了我們一下:
“你們對我的證詞有什么看法呢?”這個問題真象是她已說出來一樣。然后,她鞠了一躬,裙邊輕掃地面,走出了房間。
“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——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,"在她關(guān)上門以后,麥克唐納沉思地說道,“巴克這個人一定常常到這里來的。他大概是個起受女人青睞的男子。他承認死者是個愛吃醋的人。他可能最清楚道格拉斯的醋意何來。還有結(jié)婚戒指的事。你無法放過這些問題。對這個從死者手中奪走結(jié)婚戒指的人……福爾摩斯先生,你有什么看法?”
我的朋友坐在那里,兩手托著下巴,深深地陷入沉思。這時他站起身來,拉響了傳呼鈴。
“艾姆斯,"當(dāng)管家走進來時,福爾摩斯說道,“塞西爾·巴克先生現(xiàn)在在哪兒?”
“我去看看,先生。”
艾姆斯一會兒就回來了,告訴我們巴克先生在花園里。
“艾姆斯,你可記得昨晚你和巴克先生在書房時,他腳上穿的是什么?”
“記得,福爾摩斯先生。他穿的是一雙拖鞋。在他要去報警時,我才把長統(tǒng)靴子交給他。”
“現(xiàn)在這雙拖鞋在哪里?”
“現(xiàn)在還在大廳的椅子底下。”
“很好,艾姆斯,我們要知道哪些是巴克先生的腳印,哪些是外來的腳印,這當(dāng)然很重要了。”
“是的,先生。我可以說我注意到了那雙拖鞋上已經(jīng)染有血跡了,連我的鞋子上也是一樣。”
“根據(jù)當(dāng)時室內(nèi)情況來看,那是很自然的。很好,艾姆斯。如果我們要找你,我們會再拉鈴的。”
幾分鐘以后,我們來到書房里。福爾摩斯已經(jīng)從大廳里拿來那雙氈拖鞋。果然象艾姆斯說的那樣,兩只鞋底上都有黑色的血跡。
“奇怪!"福爾摩斯站在窗前,就著陽光仔細察看,自言自語道,“真是非常奇怪!”
福爾摩斯象貓似地猛跳過去,俯身把一只拖鞋放在窗臺的血跡上。完全吻合。他默默地朝著幾個同事笑了笑。
麥克唐納興奮得失去體統(tǒng)。他用地方口音象棍棒敲在欄桿上一樣喋喋不休地講起來。
他大聲喊道:“老兄!這是毫無疑義的了!是巴克自己印在窗上的。這比別的靴印要寬得多。我記得你說過是一雙八字腳,而答案就在這里。不過,這是玩的什么把戲呢,福爾摩斯先生,這是什么把戲呢?”
“是啊,這是什么把戲呢?"我的朋友沉思地重復(fù)著麥克唐納的話。
懷特·梅森捂著嘴輕聲地笑著,又以職業(yè)上特有的那種滿意的心情搓著他那雙肥大的手,滿意地大聲叫道:“我說過這樁案子了不起。果真一點不假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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