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蘭特船長的兒女:18．可怕的洪水泛濫

格蘭特船長的兒女:18．可怕的洪水泛濫

　　18．可怕的洪水泛濫

　　獨立堡和大西洋相距約240公里。如無意外耽擱——這種耽擱的可能性確實不大，哥利納帆一行4天后就可以和鄧肯號會合了。但是，他的尋訪就這樣全部地失敗了嗎？沒有找到格蘭特船長而獨自回到船上去嗎？這樣總是十分不甘心的。所以，第二天，哥利納帆無意發(fā)出啟程的命令。還是少校替他負起責任來：他備了馬、辦了干糧，定了行程計劃。由于他的積極活動，那支小旅行隊就在早晨8點鐘走下了坦狄爾山的青草山坡了。

　　哥利納帆把羅伯爾帶到身邊，策馬跑著，一言不發(fā)。他那勇敢的性格不容許他平平靜靜地接受這種失敗。他的心跳得幾乎要迸出來，頭上熱得象火燒一樣。巴加內(nèi)爾被文件的困難激惱了，把文件上的字一個一個翻來復(fù)去地想著，企圖找出一個新的解釋。塔卡夫默默無言，放縱著桃迦去領(lǐng)頭。少校始終懷著信心，堅定地做著他應(yīng)做的事，仿佛根本不知道失望灰心是怎么一回事。奧斯丁和他的兩個水手都分擔著主人的愁悶。有一次，一只膽小的野兔突然在山路上打他們的前面竄過去了，那兩個迷信的蘇格蘭水手彼此看了一眼。

　　“壞兆頭。”威爾遜說。

　　“是的，在高地，是壞兆頭。”穆拉地回答。

　　“在高地是壞兆頭，在這里也不是好兆頭。”威爾遜象煞有介事地反駁。

　　傍晚，旅客們走過了坦狄爾山區(qū)，又進入直奔海岸的那片起伏如波的大平原里了。到處都遇到澄清的溪流，灌溉著肥沃的土壤，消失在高大的牧草中間。地面又顯出平坦的形態(tài)了，和海洋在風浪后恢復(fù)了平靜一樣，阿根廷判帕區(qū)的最后一些崗巒走盡了，單調(diào)的草原又在馬蹄下鋪下了漫長的綠色毯子。在此之前，天氣一直很晴朗。但是，這一天，天色有些靠不住了。前幾天的高氣溫產(chǎn)生出來的大片水氣都凝成了烏云，預(yù)示著隨時可以變成傾盆大雨了。而且，地區(qū)鄰近大西洋，西風經(jīng)常地刮著，使氣候特別潮濕。人們一到當?shù)胤饰值耐恋�，富裕的牧場和翠綠的牧草，就知道空氣里濕度之高。不過，這一天，大片的烏云至少還沒有變成傾盆大雨。晚上，馬輕快地一口氣跑了65公里之后，就在一些深的大小坑旁邊歇下來。那地方?jīng)]有任何掩蔽。各人的“篷罩”同時作帳篷和被褥之用。大家就在風雨欲來的天底下睡著了，幸而那風雨只是虛張聲勢，實際并沒有降臨。

　　第二天，平原漸漸地變低了，地下的水也漸漸地顯露出來。土壤的每個毛孔都在滲出潮氣。前進不久，就有大池沼，深的、淺的、或正在形成的攔住往東去的路。只要是邊緣見得清楚而又無水草的沼澤，馬匹還不難應(yīng)付。但是一遇到那些叫做“盆蕩蕩”的流動泥窩，就困難了，深草蓋住泥面，陷下去才發(fā)覺到危險。

　　這些泥窩已經(jīng)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畜了。羅伯爾在前頭半英里走著，忽然打馬回來，叫著：

　　“巴加內(nèi)爾先生！巴加內(nèi)爾先生！有一片長滿牛角的林子！”

　　“怎么？”那學(xué)者回答，“你看見一片林子長的是牛角？”

　　“是的，一片小叢棲。”

　　“一片小叢林，你在做夢啊，我的孩子。”巴加內(nèi)爾駁斥著，聳聳肩。

　　“我才不是做夢哩，”羅伯爾又說，“您自己來看呀！真是個怪地方！地里種牛角，牛角長得和麥一樣！我倒想弄點種子帶回去！”

　　“他說得倒是正正經(jīng)經(jīng)地。”少校說。

　　“是正經(jīng)話呀，少校先生，您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
　　羅伯爾沒有說錯，走了不遠大家就看見一大片牛角地，牛角種得很整齊，一眼望不到邊，真是一片小叢林，又低又密，真是奇怪得很。

　　“該是真的吧？”

　　“真是怪事了。”巴加內(nèi)爾說著，同時回頭望著那印第安人，請教他。

　　“牛角伸出了地面，但是牛在底下。”塔卡夫解釋。

　　“怎么？一群牛陷在這泥里？”巴加內(nèi)爾驚叫起來。

　　“是呀。”塔卡夫回答。

　　果然是一大群牛踩動了這片土地，陷下去死掉了：好幾百條牛悶死在這泥灘里。這種事情在阿根廷平原上有時會發(fā)生的，塔卡夫不會不知道，同時這也是對行人的一種警告，要加緊提防。大家繞過那片死牛灘。其中死牛之多，簡直足以滿足古代最苛求的神靈的一場盛大的百牛祭。走了一個鐘頭，那片牛角田丟在后面2公里遠了。

　　塔卡夫觀察著四周的情況，心里真有些著急，總覺得一切不比平常。他常常停下來，站在馬背上，他的身材高大，可以望得很遠。但是望又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，只好又繼續(xù)前進。走了1公里多路，他又停下來，離開直著走的路線，一會向北，一會向南，走了好幾公里，又回來領(lǐng)隊，也不說什么。象這樣他停了好幾次，弄得巴加內(nèi)爾莫名其妙，哥利納帆滿心不安。他請學(xué)者問問塔卡夫，巴加內(nèi)爾照辦了。

　　塔卡夫回答說，他看到平原漬透了水，很驚訝，他自當向?qū)б詠�，從沒有走過這樣的濕地。就是在大雨季節(jié)，阿根廷的原野也還有旱路可走。

　　“那么，潮濕的程度不斷地增加，究竟是什么原因呢？”巴加內(nèi)爾追問。

　　“這我就不曉得了，而且，就是我曉得的話……”

　　“那些山溪漲滿了雨水，從來不泛濫嗎？”

　　“有時也泛濫過。”

　　“現(xiàn)在也許是山溪在泛濫吧？”

　　“也許！”塔卡夫說。

　　巴加內(nèi)爾只好滿足于這個不肯定的回答，把談話的結(jié)果告訴爵士。

　　“塔卡夫勸我們怎么辦呢？”哥利納帆問。

　　“我們應(yīng)該怎么辦呢？”巴加內(nèi)爾問塔卡夫。

　　“快快走。”

　　這句勸告，說來很容易，做起來卻不那么容易。馬在軟地上走，老是往下陷，很快地就疲乏了，而且地面越來越低，這一部分平原可以說是一片無邊的洼地，越滲越多的水很快地就要聚得很深。因此，這片鍋底平的平原一泛濫就要成為大湖，最要緊的就是要毫不遲延地跨過去。

　　大家都加緊腳步。但是，大灘大灘珠水一片一片地在馬蹄下展開還不夠，快到兩點鐘的時候，天上的飛瀑傾瀉而下，熱帶的大雨傾盆倒瀉到平原上。任何人想要顯出所謂“烈風淫雨不迷”的修養(yǎng)，這是最好的機會了。在這種傾盆大雨下絕無掩蔽的地方，只好咬住牙任它淋。“篷罩”上都成了溝渠，帽子上的水好象屋邊漲滿了水的天溝一樣，嘩啦啦地往“篷罩”上直倒；鞍上的纓絡(luò)都成了水網(wǎng)；馬蹄一踩下去，就濺起了很大的水花，騎馬的人就在這天上地下的兩路大水的夾攻中奔跑著。他們就是這樣，冷透了，凍僵了，疲憊極了，傍晚走到了一所破“欄舍”。這“欄舍”，也只有毫不講究舒適的人才把它稱作住宿處，也只有落難的旅客們才愿意進去投宿。哥利納帆一行人沒有選擇的余地。因此大家都鉆到這座連判帕區(qū)最窮的印第安人也不愿住的廢棚里去蜷伏著。好容易用草生著了一堆火，火的熱量低不上冒出的濕煙。外面是一陣陣的大雨，它瘋狂地下著，爛草的棚頂漏下大滴的水珠�；鸨凰�打濕，不知道滅了多少次，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穆拉地和威爾遜兩人又拼命把它點著了。晚飯既簡單，又沒有營養(yǎng)，吃得大家愁眉苦臉的。誰也沒有好胃口。只有少校對得起那濕透了的干肉，一口也不饒。那不動聲色的少校對任何環(huán)境的打擊都滿不在乎。到于巴加內(nèi)爾，他是地道的法國人，這時還想說笑話哩。但是大家笑不起來。

　　“我今天的笑話受潮了，爆得不響！”他說。

　　因為在這種環(huán)境中最能寬懷的只有睡覺。所以大家都向夢鄉(xiāng)找片刻安寧了。夜里的天氣壞極了。“欄舍”的木板“劈拍劈拍”地響，仿佛要折斷。整個“欄舍”被狂風吹得歪歪倒倒的，幾乎要隨風飛去。馬；聽憑風吹雨打，在外面呻吟，它們的主人雖有破屋遮身，也不比它們舒服。雖然如此，瞌睡終于戰(zhàn)勝了大雨。羅伯爾先合上眼，頭倒在哥利納帆爵士的肩上。不一會兒，其他人也都在上帝的守護下睡著了。

　　仿佛上帝守護得很好，一夜平安無事。早晨，人們在桃迦的呼喚中醒來了。這匹馬經(jīng)常是清醒著的，它現(xiàn)在正在外面嘶叫，用蹄踢著棚壁。即使沒有塔卡夫，它也會在必要時發(fā)出登程的信號的。人們一向是很倚重它的，所以不會不依從它。它一叫，大家就上路了。雨已經(jīng)下得小些了，但是不吸水的地面還保留著積水，處處是水滲不進去的黃泥，上面盡是水洼、沼澤和池塘，它們都漫出水來，形成大片的“巴納多”，深淺莫測。巴加內(nèi)爾看看他的地圖，想起大河和未伐羅他河平時都是吸收這平原上的水的，現(xiàn)在一定是泛成一片，兩條河床并起來該有幾公里寬了。

　　現(xiàn)在必須以最大的速度前進。這是關(guān)系全體的安全。如果泛濫的水再往上漲，到哪里去棲身呢？望盡了四周的天邊，也看不出點高地，這片平坦的原野，大水一侵襲進來，就會流得非常迅速的。

　　因此，馬被催著拚命向前跑。桃迦領(lǐng)頭，它比某些大鰭的兩棲動物還厲害些，夠資格稱為海馬，因為它在水里跳著，就仿佛一向是生活在水里的一條船。

　　忽然，快到早上10點的時候，桃迦表現(xiàn)得十分急躁。它常常把頭轉(zhuǎn)向南方那片無邊的平坦地帶，嘶聲漸拖漸長，鼻孔使勁地吸著那激蕩著的空氣。它猛烈地騰躍起來，塔卡夫雖然不會被掀下鞍子，卻也難于控制。桃迦嘴邊的泡沫都帶著血，因為嚼鐵勒得太緊了，然而那烈馬卻還不肯安靜下來，它的主人感覺到，萬一放下韁繩讓它跑，它會用盡全力朝北方逃去的。“桃迦怎么啦？”巴加內(nèi)爾問，“阿根廷的螞蟥厲害，它可不是被螞蟥咬了？”

　　“不是。”塔卡夫說。

　　“那么，它是感到什么危險，受驚了。”

　　“是的，它感到了危險。”

　　“什么危險呀？”

　　“不曉得呀。”

　　桃迦猜到危險，如果人眼還沒能看到，至少耳朵已經(jīng)聽到了。果然，有一種隱隱的澎湃聲和漲潮一樣，從天外飛來。濕風陣陣地吹著，夾著灰塵般的水沫。許多鳥兒從空中疾飛而過，似乎在逃避著某種莫名其妙的現(xiàn)象。馬半截腿浸在水里，已經(jīng)感到洪流最初的浪頭了。不一會兒，一片駭人的叫囂聲，又是牛吼，又是馬嘶，亂紛紛地連滾帶爬，沒命地向北奔竄，快得令人吃驚。濺起的浪就是有百條長鯨在大洋里翻騰，也不會掀起這么猛烈的浪頭。

　　“快！快！”塔卡夫高聲叫道。

　　“怎么回事？”巴加內(nèi)爾問。

　　“洪水！洪水！”塔卡夫一面回答，一面刺著馬，催著向北奔去。

　　“洪水泛濫了！”巴加內(nèi)爾叫起來，所有的同伴由他帶頭，也追隨著桃迦向北飛奔而去。

　　是飛奔的時候了。果然，在南面8公里路遠，一片又高又寬的浪潮排山倒海地傾瀉到這平原上來，平原立刻變成了汪洋大海。深草都不見了，象一切割掉了一樣。浪頭拔起的含羞草在水上漂蕩著，構(gòu)成許多流動的島嶼。這片洪流，劈頭就是一排又高又厚的水簾，挾著不可抗拒的威力。顯然地，判帕區(qū)的一些大河潰決了，也許就是北邊的科羅拉多河和南邊的內(nèi)格羅河同時泛濫，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河床。

　　塔卡夫告訴說：那白浪滔天的水頭，正以快馬的速度奔來。旅客們在前面逃跑，好似暴風趕著浮云，水頭正以兇猛的勢頭追來。他用眼睛到處找，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。直到天邊，都是天與水混成一片。馬受了過度的驚嚇，沒命地狂奔，騎馬的人好不容易扒住馬鞍。哥利納帆常�；仡^張望。

　　“水淹到我們身邊來了。”他一直在想。

　　“快！快！”塔卡夫一直在叫。

　　可是大家又加緊催逼那可憐的坐騎。馬刺擦著馬肚子，流出來的血滴在水上，形成一條條的紅線。那些馬，踩到地上的裂縫幾乎要摔跤。它們有時給水底的草絆住了，幾乎走不動。馬撲倒了，人立刻把它拉起來；又撲倒了，又拉起來。眼看著水在往上漲，漫長的浪條預(yù)示著那股洪流的水頭就要侵襲過來了，相距不到2～3公里，雪似的浪花在水頭上騰躍著。人避水，水追人，人和這最可怕的災(zāi)難頑強地斗爭著，相持至一刻鐘之久。大家只顧逃，逃了多少路，誰也不知道。以速率估計，逃的路實在不少了。然而，馬已經(jīng)被水淹到胸脯，跑起來已經(jīng)十分困難。哥利納帆、巴加內(nèi)爾、奧斯丁、個個都覺得沒命了，好象在大海里沉了船一樣，只有等死了。漸漸地，馬蹄已經(jīng)探不到底了，水要是深到近2米，馬就會淹死了呀。水潮侵襲下的那8個人這時是怎樣的焦急，怎樣的悲痛，是無法形容的。他們面臨著這等人力抵拒不了的自然災(zāi)害，感到自己太無力量了，太渺小了。他們的安全已經(jīng)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。

　　又過了五分鐘，馬已經(jīng)浮了起來，在游水了。水流以無比的力量，以快馬奔馳的速度拖帶著馬匹，一小時前進32公里。

　　在一切都似乎絕望的時候，忽然聽到少校的聲音。

　　“一棵樹！”

　　“在哪？”哥利納帆喊著問。

　　“那兒，那兒！”塔卡夫回答他同時用手指著北方700～800米遠，孤立在水中的一棵高大的胡桃樹。

　　旅伴們是不需要催促的。令人喜出望外的這棵樹無論如何也得抓住。也許馬匹達不到那棵樹，但人至少是可以得救的。急流沖著人和馬不斷地向前。這時奧斯丁的馬忽然長叫一聲不見了。奧斯丁急速擺脫馬鐙，嬌健地開始游泳。

　　“抓住我的馬鞍。”爵士向他叫著。

　　“謝謝，爵士，我的胳臂還結(jié)實。”

　　“你的馬怎么樣，羅伯爾？”爵士又轉(zhuǎn)頭問小格蘭特。

　　“它還成，爵士！它還成！游得象魚一樣！”

　　“當心點！”少校高聲囑咐著。

　　這句話還沒說完，洪水的大浪頭已經(jīng)到了。一個1米高的濤天巨浪，聲如巨雷，撲到那幾個逃難的人身上。一個個連人帶馬地都滾進了一個泡沫飛濺的大漩渦里，影兒也不見了。幾百萬噸的水以瘋狂的波濤卷著他們翻來復(fù)去。浪頭過了的時候，人都泛了上來，趕快互相數(shù)一數(shù)。但是馬匹呢？除了桃迦還馱著主人之外，其余的都杳無蹤跡了。

　　“勇敢點！勇敢點！”哥利納帆喊著，一手支撐著巴加內(nèi)爾，另一只手在劃水。

　　“成！成！”那可敬的學(xué)者回答，“我倒不討厭這……”

　　不討厭什么呢？天曉得！這可憐蟲喝了一大口泥水，連那半句話都咽了下去了。少校卻鎮(zhèn)定地前進著。左一下右一下很規(guī)范地劃著水，連游泳教練也比不上他。兩個水手在水里游著，象海豚在海里一樣。至于羅伯爾，他一把揪住了桃迦的鬃毛，讓它拖著走。桃迦英勇地劈開狂瀾，本能地隨著那股向大樹沖去的急浪，始終不離那棵樹的方向。

　　離樹只有20米了。一會兒工夫，大家都扒到了樹邊。真僥幸啊！因為，要不是有了這個棲身之地，大家就別想得救，非死在波心不可！

　　水正漲到樹干的頂端，大樹枝開始長出的地方，因此攀附是很容易的。塔卡夫撇下他的馬，托著羅伯爾。首先爬上去，然后又用他那強有力的胳臂把那些十分疲勞的同伴都拉上了樹，放在安全的地方。但是桃迦被急流沖著，已經(jīng)很快地漂遠了。它那聰明的頭轉(zhuǎn)向它的主人，振著他的長鬃毛，嘶叫著呼喚他。

　　“你把它丟了！”巴加內(nèi)爾對塔卡夫說。

　　“我怎么能丟了它！”塔卡夫高聲叫道。

　　“撲通”一聲，他鉆進洪流里去了，離樹十米遠才露出水面來。過了一會兒，他的胳臂在桃迦的頸子上了，連人帶馬向北面那一帶茫茫的天邊漂流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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