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中國新世紀讀書網 作者:尼·奧斯特洛夫斯基 2010-08-05 09:43:58
上校和神甫女兒還沒有跳完第一圈,哨兵就闖了進來,大聲報告:“帕夫柳克的人把劇院包圍了!”
舞臺旁邊的一個臨街窗戶嘩啦一聲被打得粉碎。一挺機槍的槍筒像豬嘴似的,從破窗里探進來。它蠢笨地左右轉動著,似乎在搜索劇場里慌忙逃跑的人群。人們一齊擠向劇場的中央,躲避這個可怕的魔鬼。
帕利亞內查瞄準天棚上那只一千瓦的大燈泡放了一槍,燈泡炸開來,雨點般的碎玻璃撒落在人們身上。
場內立時一片漆黑。街上傳來了吼聲:“都滾出來!”跟著是一連串下流的咒罵。
女人們歇斯底里地尖叫著,戈盧勃在場內來回奔跑,厲聲吆喝,想把驚慌失措的軍官們集合起來。這些聲音跟外面的喊聲、槍聲匯成一片,混亂到了極點。誰都沒有注意到帕利亞內查像一條泥鰍一樣,從后門溜到了空蕩蕩的后街上,向戈盧勃的司令部跑去。
半小時后,城里展開了正式的戰(zhàn)斗。爆豆般的槍聲夾雜著機槍的噠噠聲,打破了夜的寂靜。嚇得昏頭昏腦的小市民們從熱乎乎的被窩里跳出來,臉貼著窗戶向外張望。
阿夫托諾姆·彼得羅維奇在床上抬起頭,豎起耳朵聽著。
不,他沒有聽錯——是在開槍,他急忙跳下床。鼻子在窗玻璃上壓得扁扁的,他就這樣站了一會兒。無可懷疑:城里在開火。
得趕緊把謝甫琴科[謝甫琴科(1814—1861),烏克蘭詩人,畫家。——譯者]肖像下面的小旗撤下來。貼佩特留拉的小旗,紅軍來了就要遭殃。謝甫琴科的肖像倒不妨,紅軍白軍都尊重他。塔拉斯·謝甫琴科真是個好人,掛他的肖像不用提心吊膽,不管誰來,都不會有什么說道。旗子可就是另一回事了。他阿夫托諾姆可不是傻瓜,不是格拉西姆·列昂季耶維奇那樣的糊涂蟲。既然有兩全其美的辦法,干嗎非冒這個險掛列寧的像?
他逐一把小旗撕下來,可釘子釘得太緊了。他一使勁,身子失去了平衡,咕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。妻子被響聲驚醒,一骨碌爬了起來……
“你怎么,瘋啦,老不死的?”
阿夫托諾姆·彼得羅維奇骶骨摔得生疼,正好沒有地方出氣,沖著妻子叫喊:“你就知道睡、睡。上天國也會讓你睡過了頭。城里出了天大的事,可你還是睡個沒完。掛旗是我的事,摘旗也是我的事,跟你就不相干?”
他的唾沫星子飛到妻子的臉上。她用被子蒙住頭,阿夫托諾姆·彼得羅維奇只聽到她憤憤地嘟囔:“白癡!”
槍聲逐漸稀疏,回音仍然像榔頭敲擊著窗框,城邊上的蒸汽機磨坊附近,一挺機槍像狗叫似的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響著。
東方透出了魚肚白。
城里有個傳聞不脛而走,說燒殺擄掠猶太人的事不久就要發(fā)生。消息也傳到了骯臟的猶太居民區(qū)。那里是一些歪歪扭扭、又矮又窄的破房子,對對付付地修建在高高的河岸上。
猶太貧民擁擠不堪地住在這些勉強可以稱做房屋的盒子里。
謝廖沙在印刷廠做工已經一年多了。廠里的排字工人和其他工人全是猶太人。謝廖沙同他們處得很好,親如一家。他們同心協力,團結在一起,共同對付那個傲慢的大肚子老板勃柳姆斯坦。印刷工人同老板不斷地進行斗爭。老板總是拼命想多榨取一些利潤,少支付一些工資。就因為這個,工人們多次罷工,印刷廠一停工就是兩三個星期。廠里有十四名工人,謝廖沙最年輕,但是搖起印刷機來,一氣也要干十二個小時。
今天,謝廖沙發(fā)現工人們情緒不安。在最近這幾個動亂的月份里,印刷廠沒有經常的訂貨,只是印些哥薩克大頭目的告示。
患肺病的排字工人門德利把謝廖沙叫到一個角落里,用憂郁的目光注視著他,問:“城里又要虐殺猶太人了,你知道嗎?”
謝廖沙吃驚地看了他一眼,說:“沒聽說,不知道。”
門德利把又瘦又黃的手放在謝廖沙肩上,用長輩的口氣信賴地對他說:“虐猶的事十有八九要發(fā)生。猶太人又要遭殃了。我想問問你,你愿不愿意幫助自己的伙伴躲過這場大災大難?”
“只要我辦得到,當然愿意。你說吧,門德利,要我干什么?”
其他排字工人都注意地聽著他倆的談話。
“謝廖沙,你是個好小伙子,我們信得過你。再說,你爸爸也是個工人。你現在趕快回家,問問你爸爸,能不能讓幾個老人和婦女藏到你們家去。誰到你們家,咱們再商量。你再同家里人合計合計,看誰家還能幫忙藏幾個。這幫土匪暫時還不會碰俄羅斯人?烊グ,謝廖沙,晚了就來不及了。”
“行,門德利,你放心,我馬上到保爾和克利姆卡家去一趟,他們兩家也一定會收留你們的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門德利有點擔心,慌忙叫住要走的謝廖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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