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考語文經(jīng)典現(xiàn)代文選讀—《故都之旅》(3)

　　還有一點也算是北平特色的，就是沿路所見的朱色大門了，北平的住家?guī)资�之八都漆得這種朱紅大門，顏色之鮮艷，望之刺耀眼簾，看去固然是華貴悅目，但同時仿佛會暗示出一種濃厚的官僚氣息來。我一路上望著這些朱門，不自覺地帶出兩句舊詩：“朱門灑肉臭，路有凍死骨！”

　　在路上看了足足個把鐘頭的街景，車子才停歇到我的友人的家門口，從車子上下來透了一口深長的氣，這時腦膜上浮出了一個結(jié)論：北平真不愧為一所東亞最偉大的古城�。�

　　二、皇宮

　　到北平的第二天沒有出游，原因是受了昨天火車里的擠軋，身體覺得有些軟綿綿似的提不起精神來。但一到第三天，精神又完全恢復(fù)了常態(tài)了。雖然女主人還怕我跑路累乏，定要我再休息一天，可是我卻仿佛“游蟲”已爬到喉管口似的，無論如何也不愿意，結(jié)果他們拗不過我的頑性，只能答應(yīng)我的要求。我還聽見她進去換衣服的時候，嘆了一口似對頑劣孩子的又可恨又愛憐的長氣。我是應(yīng)該多么感謝他們的摯情呵！

　　同行的有費先生費夫人和他們的一位小姐，她僅只十四五歲，還是一位天真爛漫的孩子。

　　商定先去故宮。

　　進故宮的路共分中東西三條，按日開放一路，券資五角。今天恰值東路開放，所以我們也只好去游玩東路的一部分故宮。據(jù)說最好玩的還是中路，有三大殿等勝，不過既然偏不巧，也是沒有法子的事。

　　走進昨日車子上見過的城門——東華門——里面是一條大路，路的兩旁盡是荒草沒脛的曠地，這凄涼的景象，是我末入城門前所萬萬想不到的，和城外所見的彩色紛飛的城樓城門極不相稱，可見中國人之只圖外表，真不虛語呵！走過了這荒蕪的長道后，才看見一座座分列著的宮殿之類，我現(xiàn)在已完全忘記了這許多宮和殿的名字，總之這些宮殿的形式大概都有是相仿的，不過有高大和矮小的分別吧了。這些宮殿結(jié)構(gòu)的形狀，和平曰所見的寺院里的殿堂一般無二，不過它比較更大了一些。記得有一個殿比較是最高大，仿佛記得叫皇極殿，棟梁上都盤著金龍，中間還設(shè)著龍椅，但是光線之暗也以此殿為最甚。一般宮殿里的光線大概都是極不充分的，無怪外官來朝見天子的時候，么也認不清高高坐在殿里的龍顏的真面目了。

　　在一個什么宮里，有一間當(dāng)年皇帝的臥房。房間的中央設(shè)著一張皇帝睡的龍床，四周放些并沒有什么出奇的桌椅之類，據(jù)說這些陳設(shè)，都是照當(dāng)時的原樣，絲毫也末曾動過。但據(jù)我看來，這些布置還著實抵不過上資產(chǎn)階級家庭里的室，所謂龍床也決趕不上現(xiàn)在的一只新式銅床，從前想象中的皇帝生活，現(xiàn)在眼中的也不過如此這般而已。

　　各個宮殿里都滿設(shè)著許多宮內(nèi)的用具之類東西，還有些從前各朝帝王畫像，刀斧盔甲等等，所謂內(nèi)宮珍寶，其實也看不見什么特別珍異的，或許都在三大殿里也末可知。后來在一個什么殿里，被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本有趣味的小簿子，它里邊記著皇帝每夜的小便次數(shù)，而且還記著時刻，據(jù)同行的費先生說，這是值夜的小太監(jiān)的工作。此事雖小，但也可見萬民之主的皇帝，畢竟有些和常人不同的地方，然而這究竟多么無聊呵！

　　我們因為要趕著出來吃午飯，所以僅是走馬看花地兜了一個圈子，不過我也覺得沒有什么遺憾，因為從前是神怪不可侵犯的禁地——皇宮，現(xiàn)在終算踏過看過了，也無非是寺院式的一堆破房屋而已。

　　走出城門，回頭一望，覺得所謂皇宮者，和一所大規(guī)模的監(jiān)獄究竟有什么不同呢！

　　三、三海

　　現(xiàn)在人的福氣要和從前人的比較起來，那末真可以說得上一句：“寧作現(xiàn)代狗，不做古時人”的。這話如何說起呢？因為現(xiàn)代物質(zhì)文明飛進的結(jié)果，從前人想不到看不見的東西，現(xiàn)代人卻只作家常便餐了。比如汽車和火車，從前人如何能想到趕路可不用勞力而轉(zhuǎn)瞬之間就可以達到目的地呢？現(xiàn)在卻不但人，連貓狗也可享受到這種幸福了。又比如此刻要去的三海，從前只是皇帝去游樂的禁地，現(xiàn)在卻只要身邊摸得出二十枚銅元，都有進去隨意賞玩的福氣了。

　　我們在參觀皇宮的午后，就去游這三海公園。所謂三海，就是太液池的俗稱，共分為北海中海南海三部，現(xiàn)在北海和中南海已劃分為二，中間有一個馬路和一座御河橋把它們分隔著，我們因順道，故先去北海。

　　從北海后門進去，面前就是太液池，這日因天氣晴和，池里已有不少的小艇在蕩漾著。我們沿了池岸的路踱去，只見古樹夾道，游人三五成群，往來不絕，也有年青的男女，駢坐在樹下歇椅上絮語談笑，一種新昵快樂的情狀，仿佛告訴我們春天到了。

　　不錯，此刻的時令確已到了暮春三月，照南方的氣候說，正是還帶著寒意，楊柳梢頭僅只發(fā)出寥寥似豆大的幾點嫩葉，所以有人說北方是沒有春天的，大概也非過分的廉潔了。

　　我們一路上談著北海風(fēng)景，如濠濮間，五龍亭瓊?cè)A島等等的掌故，一邊看看游人們的那種悠閑自得的清興，不覺自己的身也已踱到五龍亭邊。五龍亭是一排五個亭子的總稱，地位是處于園之西北角上，它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排列著，仿佛是太液池的五顆門牙。因為亭前就是清澄澄的池水，所以景色也格外覺得玲瓏，游人多喜在那里歇腳了。有一二個亭子里已擺設(shè)著茶座，生意卻不見怎么好，雖有三數(shù)游客品茗，也并不能引起茶役們的興味，他們兀自叢聚在一堆談閑，對于這一點生意現(xiàn)出滿不在乎的樣子。

　　我們順次走入每個亭子里去視察一周，覺得五個亭子的構(gòu)造各個不同。它們的體積比普通的亭子大，造法也相異，每個亭里都蓋著一層天花板，在天花板的小方格內(nèi)，繪畫著各種不同姿勢的金龍。因為年久失修，這幾個亭子滿現(xiàn)出灰黯斑剝的凄涼氣味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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