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第一部 第七章(5)

　　“伊格納季耶娃同志，這是我姐姐瓦莉亞。我正跟她談入團(tuán)的事。她倒是挺合適的，就是我母親不太好辦。能不能把她吸收進(jìn)來，誰也不告訴呢？萬一咱們不得不撤退，我當(dāng)然扛起槍就走了，可是她舍不得母親。”

　　伊格納季耶娃坐在桌邊上，注意地聽他講完，說：“好，這樣辦比較妥當(dāng)。”

　　劇院里擠滿了嘁嘁喳喳的年輕人，他們都是看到城里各處張貼的召開群眾大會的海報之后跑來的。糖廠的工人管樂隊正在演奏。到會的大部分是中小學(xué)生。

　　他們到這里來，與其說是為了開會，倒不如說是為了看節(jié)目。

　　幕終于拉開了，剛從縣里趕來的縣委書記拉津同志出現(xiàn)在舞臺上。

　　這個身材瘦小、鼻子尖尖的人立刻引起了全場的注意。大家都很有興趣地聽他講話。他談到了席卷全國的斗爭，號召青年們團(tuán)結(jié)在共產(chǎn)黨的周圍。他講起話來像一個真正的演說家，用了很多諸如“正統(tǒng)的馬克思主義者”、“社會沙文主義者”這樣的字眼，聽眾顯然是不明白的。

　　他講完的時候，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。他讓謝廖沙接著講話，自己先走了。

　　謝廖沙擔(dān)心的事情果然發(fā)生了。他怎么也講不出話來。

　　“怎么講？講什么呢？”他苦苦思索著，想說，又找不到恰當(dāng)?shù)脑�，感到很窘�?/p>

　　伊格納季耶娃給他解了圍，她在桌子后面小聲提示他：“談?wù)劷M織支部的事吧。”

　　謝廖沙馬上談起了實際問題：“同志們，剛才你們什么都聽到了，現(xiàn)在咱們需要成立個支部。誰贊成這個提議？”

　　會場里一片寂靜。

　　麗達(dá)出來幫忙了。她向大家講起了莫斯科青年建立組織的情況。謝廖沙尷尬地站在一旁。

　　到會的人對建立支部的事這樣冷淡，使他十分惱火。他不時向臺下投出不友好的目光。人們并沒有認(rèn)真聽麗達(dá)講話。

　　扎利瓦諾夫一邊輕蔑地看著麗達(dá)，一邊小聲地跟莉莎嘀咕著什么。坐在前排的高年級女生，鼻子上撲著粉，交頭接耳地議論著，狡猾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四處轉(zhuǎn)�？拷�舞臺入口的角落里，坐著幾個年輕的紅軍戰(zhàn)士。謝廖沙看見他認(rèn)識的那個青年機(jī)槍手也在那里。他正焦躁不安地坐在舞臺邊上，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打扮得非常時髦的莉莎·蘇哈里科和安娜·阿德莫夫斯卡婭。她們正旁若無人地同向她們獻(xiàn)殷勤的男生交談著。

　　麗達(dá)發(fā)覺沒有人聽她講話，就草草地結(jié)束了，讓伊格納季耶娃接著講。伊格納季耶娃不慌不忙地講起來，會場終于安靜下來了。

　　“青年同志們，”她說。“你們每個人都可以認(rèn)真想一想在這里聽到的話。我相信，你們當(dāng)中一定有不少同志愿意積極參加革命，而不愿意袖手旁觀。革命的大門是敞開著的，參加不參加取決于你們自己。希望你們也談一談。有要發(fā)言的同志，請講吧。”

　　會場里又是一陣沉默。突然，后排有人喊了一聲：“我講兩句！”

　　稍微有點(diǎn)斜眼、樣子像只小熊的米什卡·列夫丘科夫擠到了臺前。

　　“既然是這么回事，是幫布爾什維克的忙，那我不會說個不字。謝廖沙知道我，我報名參加共青團(tuán)。”

　　謝廖沙高興地笑了。他一下子沖到臺中央，說：“同志們，你們看見了吧？我說過嘛，米什卡是自己人，他爸爸是扳道工，讓火車給壓死了，米什卡就失了學(xué)。別看他沒上完中學(xué)，可是我們的事業(yè)，一說他就明白了。”

　　會場上這時喧嚷起來。一個名叫奧庫舍夫的中學(xué)生要求發(fā)言。他是藥店老板的兒子，梳著怪里怪氣的飛機(jī)頭。他走上舞臺，整了整制服，說：“抱歉得很，同志們。我弄不明白，究竟想要我們做什么。

　　要我們搞政治嗎？那我們什么時候?qū)W習(xí)呢？我們總得把中學(xué)念完吧。要是組織個體育協(xié)會，辦個俱樂部，讓我們在那里聚會聚會，讀點(diǎn)書，那倒是另一回事。可現(xiàn)在是要我們搞政治，搞來搞去，最后就會給絞死。對不起，我想這種事情是沒有人樂意干的。”

　　會場里響起了笑聲。奧庫舍夫跳下舞臺，坐了下來。這時候那個年輕的機(jī)槍手出來講話了，他狠狠地把軍帽拉到前額上，憤怒的目光朝臺下掃了一下，大聲喊道：“笑什么？你們這幫混蛋！”

　　他的眼睛像兩塊燒紅了的火炭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接著說：“我叫伊萬·扎爾基。我沒見過爹，沒見過娘，從小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。白天要飯，晚上就在墻根底下一躺，挨餓受凍，沒個安身的地方。日子過得連狗都不如，跟你們這幫嬌小姐、闊少爺比，完全是另一個樣！

　　“蘇維埃政權(quán)來了，紅軍收留了我。全排都把我當(dāng)作親生兒子看待，給我衣服，給我鞋襪，教我文化，最主要的是教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。是他們教育我，使我成了布爾什維克，我是到死也不會變心的。我現(xiàn)在心明眼亮，知道為什么要進(jìn)行斗爭：是為了我們，為了窮人，為了工人階級的政權(quán)�？墒悄銈兡�？卻像一群公馬，在這里咴咴叫個不停。你們哪里知道，就在這座城下，有二百個同志犧牲了，永遠(yuǎn)離開了我們……”扎爾基的聲音像繃緊的琴弦一樣，鏗鏘作響。“為了我們的幸福，為了我們的事業(yè)，他們毫不猶豫地獻(xiàn)出了生命……現(xiàn)在全國各地，各個戰(zhàn)場上，都有人在流血犧牲，在這樣的時候，你們倒在這里尋開心。”他突然轉(zhuǎn)過身來，朝主持會議的人說：“而你們呢，同志們，卻找到了他們頭上，找了這么一幫人來開會。”他用手指著臺下。“難道他們能懂嗎？不可能！飽漢不知餓漢饑。這里只有一個人響應(yīng)了號召，因為他是窮人，是孤兒。沒有你們，我們照樣干。”他憤怒地朝臺下喊道。“我們才不來求你們呢，要你們這號人有什么用！你們這樣的，只配吃機(jī)槍子彈！”他氣呼呼地喊出了最后這句話，跳下臺來，眼皮都沒有抬，徑直朝門口走去。

　　主持會議的人誰也沒有留下來參加晚會。在回革委會的路上，謝廖沙沮喪地說：“簡直是一塌糊涂！還是扎爾基說得對。找這幫中學(xué)生來開會，事沒辦成，反而惹了一肚子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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